葛佳意/文 十年來，全球經濟的疲軟態勢對貨物貿易產生根本影響，全球GDP總量增長緩慢，在個別年份甚至呈現負增長，中國GDP增長速度也逐漸放慢。同時，國際局勢波詭云譎，逆全球化、保守主義聲浪四起，不利的政治環境更為國際經貿合作的前景蒙上陰影。

從2018年開始，美國作為中國的最大貿易伙伴國，在特朗普政府主導下對中國施壓，包括但不限于啟動“301調查”，對產自中國的鋼鐵、鋁箔等數千億美元進口商品加征高額關稅，以及制裁以中芯國際、華為公司為代表的中國高科技企業，沖擊了我國相關產業鏈企業，對中美兩國經濟都造成了一定的負面影響。2020年1月，中美兩國簽署發布《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在知識產權、技術轉讓、糧食和農產品貿易、金融服務等方面達成一定共識，但美國對中國部分商品加征的高額關稅仍未免除，未來中美經貿關系依舊存在較大不確定性。

新冠肺炎疫情突發后，世界經濟發展遇到更大阻力，我國外貿企業一方面面臨來自以越南為代表的東南亞新興經濟體的產業鏈競爭壓力，一方面受到貿易保護主義的削弱，可以說日子并不好過。

盡管面臨諸多不利因素和挑戰，十年來我國進出口貨物貿易量在全球的份額持續增長，2012年占10.4%，2021年占13.5%，2017至今蟬聯世界貨物貿易第一大國。尤其是在疫情陰影下度過的2020年、2021年，兩年外貿增速明顯好于預期——以美元計，2020年全球貨物貿易額同比下降5.6%，而我國進出口總額同比增長1.5%，2021年全球貨物貿易額增長26%，而我國進出口增長30%。

必須強調的是，在如此艱難的時期，對于外貿貢獻最大的是以小微民企為主體，大型民企為代表的民營企業。2020年，我國出口同比增長3.6%，民營企業出口增長11.8%，占56%；2021年全國出口增長29.9%，民營企業增長33.9，占57.7%。十年來，民營企業占全國出口比重從2012年的42.2%增長到57.7%,占比接近六成，出口額年均增長10.8%，遠高于全國增速。

一、十年中央大政方針 構建外貿發展新格局

（一）國務院及各部門促外貿保穩提質 進口出口協同發展

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務院各部門就外貿保穩提質、構建國內國際化新格局等方面問題出臺連續性政策，收到了良好的成效，使得我國外貿獲得了突飛猛進式發展。十年來政策亮點如下。

一是促進外貿企業健康發展，持續提升配套服務質量。十年來，黨中央國務院關于外貿的大政方針始終圍繞促進外貿穩定、提升開放水平這一目標制定。2012年-2022年，國務院陸續發布“關于促進外貿穩定增長的若干意見”“關于支持外貿穩定增長的若干意見”“關于促進進出口穩定增長的若干意見”、“促進外貿回穩向好的若干意見”“進一步做好穩外貿穩外資工作的意見”“關于推動外貿保穩提質的意見”等。2022年5月，為扶持外貿企業應對疫情挑戰，穩經濟保產業鏈供應鏈，國辦發布《關于推動外貿保穩提質的意見》，內容包括建立重點外貿企業服務保障制度、支持符合條件的跨境電商相關企業申報高新技術企業、支持中小微企業以“境內線上對口談、境外線下商品展”等方式參加境外展會、培育新一批進口貿易促進創新示范區等措施，以實現保障外貿領域生產流通穩定、加大外貿企業財稅金融支持、幫助外貿企業抓訂單、拓市場、穩定外貿產業鏈供應鏈等具體舉措。

二是推進內外貿一體化，發展外貿新業態。2020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推進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提出圍繞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加快推進國際市場布局、國內區域布局、經營主體、商品結構、貿易方式等“五個優化”和外貿轉型升級基地、貿易促進平臺、國際營銷體系等“三項建設”，培育新形勢下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實現外貿創新發展。2021年7月，國辦發布“關于加快發展外貿新業態新模式的意見”，要求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推動外貿領域制度創新、管理創新、服務創新、業態創新、模式創新，拓展外貿發展空間，提升外貿運行效率，保障產業鏈供應鏈暢通運轉，并制定了到2025年、2035年的發展目標；2022年1月，國辦發布“關于促進內外貿一體化發展的意見”，指出要統籌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能力，促進內貿和外貿、進口和出口協調發展，服務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更高水平開放和更高質量發展。

三是堅持不斷優化外貿企業出口退稅。企業出口退稅作為外貿的一項重要財稅配套政策，黨中央、國務院一直高度關切，在歷年關于促進外貿發展的政策文件中都有涵蓋。2015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完善出口退稅負擔機制有關問題的通知”，要求進一步完善出口退稅中央和地方負擔機制，調整消費稅稅收返還政策。疫情后，外貿企業壓力加大，黨中央國務院也進一步出臺政策，加大企業出口退稅配套服務實施力度。2022年4月，稅務總局、公安部、財政部等十部門在國務院的要求下，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大出口退稅支持力度，促進外貿平穩發展的通知》，以紓解外貿企業困難、促進出口穩定；具體措施包括強化出口信用保險與出口退稅政策銜接、完善加工貿易出口退稅政策、持續精簡出口退稅環節報送資料、推行出口退稅備案單證電子化、簡化出口退稅事項辦理流程等便利企業退稅的工作內容，還涵蓋了關于扶持跨境電商，優化營商環境的政策內容。同年6月，國家稅務總局又發布《關于階段性加快出口退稅辦理進度有關工作的通知》，要求相關部門不折不扣落實國務院常務會議關于對信用好的企業階段性加快出口退（免）稅辦理進度的要求。

四是加強進口，提升開放水平。2014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加強進口的若干意見》，鼓勵用好外匯儲備，促進國際收支平衡、提升開放合作水平，增加進口，大力發展服務貿易進口，進一步優化進口環節管理，提高進口貿易便利化水平等。2015年5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促進進出口穩定增長的若干意見》，其中要求繼續加強進口工作，完善消費品進口相關政策，對部分國內需求較大的日用消費品開展降低進口關稅試點，適度增設口岸進境免稅店，合理擴大免稅品種，增加一定數量的免稅購物額。2018年7月，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商務部等部門關于擴大進口促進對外貿易平衡發展意見的通知》，要求在穩定出口國際市場份額的基礎上，充分發揮進口對提升消費、調整結構、發展經濟、擴大開放的重要作用，推動進口與出口平衡發展。

表1 國務院外貿相關政策梳理

表2  2020-2022年 國務院部門外貿相關政策

（二）十年外貿相關稅收“減負”

十年來，黨中央、國務院始終把外貿企業的利益放在首位，采取各項措施減免進口貨物稅收、加大出口退稅力度，雙管齊下地惠及萬千企業和消費者，提振外貿企業信心，促進對外開放。

從進口相關稅收情況看，十年來對進口貨物征收的增值稅、消費稅和關稅之和年均增長1.5%，同期進口額增長率為4.7%，進口各項稅收占進口額的比重也由15.3%下降至13.1%，十年下降2.2個百分點，平均每年下降0.22個百分點。2018年以來，進口相關稅收增長率連續顯著低于進口增幅。（詳見表3）另據商務部披露，我國商品平均進口關稅水平從2010年的9.8%降至2021年的7.4%,下降了2.4個百分點，平均每年下降0.2個百分點。

從出口退稅的情況來看，出口退稅占出口總額的比重明顯提升，從8.1%增至8.7%，十年增長0.6個百分點，平均每年增長0.06個百分點；其中2018年、2019年出口退稅占比高達9.7%、9.6%。出口退稅額年均增長6.4%，同期出口增長率為5.9%。需要注意的是，十年來，進口稅項大于出口退稅的額度從7157億元減少到了1934億元。（詳見表4、表5）

表3  2012-2022年前8月進口稅收情況

表4  2012-2022年前8月出口退稅情況

表5  2012-2022年前8月進口稅收與出口退稅差額

疫情以來，為了緩解外貿企業壓力，國家加大出口退稅政策扶持力度。從2021、2022出口退稅增長走勢中能看出，2022年一季度出口退稅額累計4971億元，同比增長31.3%,二季度出口退稅額10953億元，同比增長21.2%；2021年三季度出口退稅額累計12827億元，同比增長13.4%，全年出口退稅共18158億元，同比增長33.2%。

需要指出的是，2022、2021兩年出口退稅增幅較大，是相較于2020年出口增速放緩而得出的計算結果。近兩年出口退稅占出口總額比重較2018年、2019年有所下降（見表4），說明對于政策的落實仍存在提升空間。

表6  2021年-2022年7月全國出口退稅變化情況

（三）RCEP生效讓中國外貿得到更大的發展空間

2022年1月1日，由東盟發起，中國主導，歷經八年談判和準備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正式生效。RCEP由十多個國家共同簽訂，是亞洲規模最大的投資協定。RCEP協定將覆蓋22.7億人口、26萬億美元GDP、5.2萬億美元出口總額、約占全球30%經濟體量，組成世界最大自由貿易區和一體化大市場。截至2022年上半年，獲得核準的RCEP協定成員國包括文萊、柬埔寨、老撾、新加坡、泰國、越南、中國、日本、新西蘭、澳大利亞、韓國等，內容涵蓋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投資、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等重要經濟領域。RCEP成員可享受關稅減讓、簡化海關程序、貿易規則更加透明公開等優惠待遇，成員之間90%以上貨物將逐步實現零關稅。

RCEP協定生效后，各地方政府積極跟進，陸續出臺行動計劃及措施，加快省內外貿企業融入RCEP大框架，爭取更大發展空間。例如福建省發布《福建省全面對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行動計劃》《關于高質量實施〈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的若干措施》和《關于金融支持福建全面對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的指導意見》，廣東省發布《RCEP高質量實施行動方案》《廣東省高質量落實〈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行動計劃》，上海市發布《上海市關于高質量落實<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若干措施》，安徽省發布《安徽省關于加快對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經貿新規則、扎實推進高水平開放實施意見》等。

可以預計，未來十年成員國之間經貿合作將在共同的新框架下不斷深化，為亞洲的繁榮發展注入新動能；中國外貿企業能夠獲得更多便利、更多的貿易機會，中國消費者也將從中獲益。據海關總署數據，今年上半年，我國出口企業累計申領RCEP原產地證書和開具原產地聲明26.6萬份、貨值979億元，可享受關稅減讓7.1億元，RCEP項下享惠進口貨值238.6億元，減讓關稅5.2億元；同期，廣東省對RCEP成員國家的出口增長了8.7%，高于廣東省出口整體增速1.4個百分點，主要享惠產品為鋼鐵制品、塑料制品、鞋靴箱包、陶瓷制品。

2022年1-8月，安徽省合肥海關簽發RCEP原產地證書4517份，貨值22.22億元，減免進口國關稅約7776萬元。截至2022年9月16日，福建省廈門海關共簽發RCEP原產地證書13500份，貨值超50億元，預計減免進口國關稅超過5000萬元。

二、民營企業擔綱外貿中流砥柱：出口占六成，順差貢獻153%

2012-2021年，全國進出口總額從3.87萬億美元增長到6.05萬億美元，十年增量高達2.18萬億美元，每年平均增長5.1%。以中小微企業為主體的民營企業外貿增速最快，數量占比和數額占比均居首位。民營企業進出口額從2012年的1.22萬億美元增至2021年的2.96萬億美元，每年平均增長10.3%，增速在國有、民營、外資三類外貿主體中最快。

民營進出口占全國超五成。十年來，民企出口年均增長10.8%，進口年均增長9.5%，2019年，民企進出口占全國比重首次超過外資企業，成為外貿第一大主體，2021年，民企進出口額占全國進出口總額的48.9%，接近五成。同年，我國共有進出口企業56.7萬家，其中民營企業47.6萬家，外貿民企數量占比高達83.8%。2022年前7月，民營企業進出口額18249億美元，增長14.6%，占比達到50.1%，超過五成。（見表7）

民企出口占全國近六成。十年來。民企出口額從2012年的7699億美元增至2021年的1.94萬億美元，增加了1.17萬億美元，占比逐年增高，從37.6%升至57.5%，2022年1-8月，民營企業占全國比重為60.1%，超過六成。（見表8）

十年來，全國貿易順差從2312億美元增長到6765億美元，年均增長12.7%，國有企業貿易逆差從2391億元擴大到3811億元，外資企業貿易順差從1515億元減少到1342億元。必須指出的是，民營企業是我國貿易順差的絕對貢獻者，歷年貢獻率接近或超過100%，其中2015年貢獻152.9%，2019年貢獻145.8%，2021年貢獻136.5%。（見表10）

表7 2012-2021年各類企業進出口

表8 2012-2021年各類企業出口走勢

表9 2012-2021年各類企業進口走勢

表10  2012-2020年各類企業貿易順差情況

三、大型外貿民企：中國制造“走出去”的先鋒代表

十年來，以華為、聯想、小米、江蘇沙鋼等為代表的大型外貿民營企業，對于中國外貿的發展起到明顯的帶頭作用。據中國對外經濟貿易統計學會公布的歷年“全國民營外貿500強名單”，位居外貿出口前列的民營企業包括華為公司（單獨上榜的深圳華為公司、華為終端有限公司都隸屬于華為）、江蘇沙鋼、日照鋼鐵、重慶翊寶智慧電子裝置有限公司、聯想集團、小米公司、南昌前海國信電子科技公司、江西立訊智造有限公司、維沃通信科技有限公司等。

據本院計算，2012年、2015年、2019年上榜的外貿民企出口總額分別為1331億美元、1559億美元、2093億美元，前十名出口額分別為256億美元、349億美元、596億美元。

外貿民企500強占全部民營進出口的二至三成。2012年，外貿500強民企進出口總額2638.7億美元，占當年全部民營企業進出口總額的21.6%，前10名外貿民企占外貿500強的19.2%，前10名占當年全部民營進出口的3.1%；2015年，500強民企進出口總額2851.5億美元，占全部民企的27.7%，前10名外貿民企占外貿500強的22.3%，前10名占全部民企的5.6%；2019年，500強民企進出口總額4419.3億美元，占全部民企的22.3%，前10名外貿民企占外貿500強的28.46%，前10名占全部民企的4.9%。

十年來，一些民營企業海外業務發展勢頭強勁。例如聯想控股2012年營收2266億元，2015年營收3098億元，2021年營收4899億元，2021年出口總額206億美元，同比增長21.18%，其中，中國區收入增長29%，美國收入增長24%，歐洲、中東和非洲收入增長15%，個人電腦業務保持全球第一，實現全線盈利。例如小米公司2018年上市，當年營收1749億元；2021年營收創造新高，達到3238億元，其中境外市場收入1636億元，增長33.7%，智能手機全球出貨量達1.9億臺，排名全球第三，增長30.0%，全球市場占有率高達14.1%。

十年來，一些民營企業受到貿易摩擦影響較大。例如華為公司堅持業務全球化布局，但受到美國政府芯片禁售以及臺積電停止代工等不利條件影響，華為投資控股在2012年、2015年、2019年的全球銷售總額分別為2202億元人民幣、3950億元人民幣、8588.33億元人民幣，一路走高，2020-2021年，銷售額連續下降至6368億元；同時，海外收入占比持續下降，從2012年的66.6%降至2021年的33.7%。

十年間，外貿領軍企業中既有海外業務增長良好，不斷走高的，也有受到不利因素影響，收縮海外業務的。但總體而言，不論順境逆境，他們都能憑借堅韌不拔的意志和不屈不撓的開拓精神，持續向前發展。

表11  2012、2015、2019年全國外貿民企10強情況

結語

十年取得的驕人成績是外貿企業在黨中央、國務院的部署下，人民與政府合力，國內國際不斷深化交流合作、共同努力的成果。黨中央、國務院及下屬各部門在十年間出臺連續性政策，保外貿、穩增長、提質量、促發展，統籌國內國際市場，構建新發展格局，給予外貿企業有力護航。

未來，隨著RCEP統一大市場的發展，以及中國開放水平的不斷提升，縱然國際不利因素可能仍舊存在，也不會對中國對外貿易的大局產生顯著影響，而起決定性作用的是中國的民營企業。

民營企業作為貿易順差的絕對貢獻者、外匯的主要賺取者、對外開放的前行者，只要能夠提振信心，繼續發揮體制機制優勢，保持定力和韌性，中國的外貿必能得到更大發展。

（作者系大成企業研究院助理研究員）